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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奔起来!

[穆卓]一样

黏糊糊……


再次说明:黏糊糊系列最好当做结构松散的长篇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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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出更衣室好一会儿之后,穆司阳的脑子仍然是空白的。

 

也许是从小到大一直秉持诚实原则的缘故,他几乎没有谎言被揭穿之后的应对经验。卓治一反常态的严肃神情历历在目,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进的更衣室,又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但是以卓治的敏锐程度,从寥寥几句话中推断出真相必然不是什么难事。

 

时至今日,穆司阳手伤的事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单在网球队里,知情的人就有齐教练、池大勇和严智明,现在又多了一个乔晨。穆司阳本来也没有对伤情讳莫如深的意思,会要求大家保密,也只是因为大赛在即,他担心自己的伤势会影响到队伍的精神状态。

 

但唯有卓治,他原本打算无论如何也不让对方知道的。

 

天才少年对好友伤情的异样在意是一个原因,很久以前的陪诊中,穆司阳亲眼见到卓治因为自己的伤势变得怎样风声鹤唳,从那时他就打定主意不让卓治再感受一次那样的惴惴不安。另一个原因则是穆司阳自己的私心,他希望卓治能够不受束缚、无拘无束,按照自己的心意打着自己的网球,一直继续下去。

 

拥有超越同侪的天赋并不永远都是一件好事。当同龄的对手在球网的另一边抛下球拍,或痛哭或咒骂,或者干脆离开球场永远不再回来的时候,幼年的穆司阳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压抑和自责。追求胜利有错吗?实力超群有错吗?全力以赴有错吗?为什么会打出这样看上去谁都不快乐的比赛呢?

 

在长大以后,他学会了将目光放远,以达成自身的目标为满足,而不是斤斤计较于一场比赛的感受。而与他有着同样困扰的卓治选择了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天才少年隐藏实力配合对手,享受比赛中的惊险与刺激,将寻求愉悦作为打网球的原动力。绝对无法攀越的高山会让人丧失自信,但近在咫尺的顶峰却会让人燃起征服之心,在这样的比赛里,每一个人都很开心。

 

依照穆司阳自己的价值评断标准,这样的网球是不健康也不可持续的。如果有一天网球不能再给卓治带来愉悦,天才少年必然会像抛开他的柔道服、单簧管和钢琴谱一样,将网球拍也毫不留恋地收进储藏室的最里面。这样的观念也很容易改变,只要卓治能有一个与他实力相当甚至更强的对手,能打一场不竭尽全力就无法取胜的比赛,能立一个时时在前坚定不移的道标。

 

就像严智明建议过的,只要穆司阳与卓治打一场比赛。

 

在高一的时候,他们曾经是有机会打一场比赛的。那时的穆司阳还没有给他与卓治之间的对战加上那么多意义和影响,只是想要跟一个好友,一名强者,打一场比赛而已。那场比赛的进程并不如人所愿,之后也因为各种原因,他与卓治再也没有在球场上认真地对战过,时至今日,穆司阳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愿意与卓治打这样一场比赛了。

 

在并肩作战两年之后,在成为好友心意相通之后,在他确定自己对卓治怀着友情以上的情感之后,穆司阳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卓治给出哪怕一点并非本心的妥协。他会去规束队友,引导路夏,鞭策自身,那是因为他们的目标是相同的,求胜。卓治不一样,卓治只想要快乐,那就只要快乐就好了。穆司阳用自己的必胜实力为卓治搭出了封闭独立坚不可摧的空间,在这里,卓治尽可以随心所欲。

 

可在他的手伤复发之后,这个属于卓治的小小乐园出现了裂痕。

 

不仅是穆司阳,卓治自己也听见了空间崩裂的声音。他试探着向穆司阳提出了分担的建议:“你扛不住的,是不是也可以让我帮忙扛一下呢?”穆司阳用话岔了过去。他了解卓治,卓治就是这样,无法为自己认真,却可以为了别人全力以赴。只要穆司阳向卓治稍微吐露真相,卓治必然会像他承诺的那样,扛起穆司阳扛不住的重责,为育青的胜利在赛场上拼尽全力。

 

但那样做,卓治会快乐吗?

 

穆司阳知道,自己与卓治的未来道路并不相同,能够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时日也只剩下短短的数月时间。他并不想对卓治表明内心情感,未来不可测,前景不可期,在他自己都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又怎能将卓治拖入未知的深渊?这种单方面的思恋最终可能什么都无法留下,但至少在现在,他想要继续护住卓治的光环和翅膀。

 

最后一年了,他不想留下遗憾。

 

********

 

犯过错的孩子们都知道,最难熬的时刻并不是接受惩罚之时,而是露出破绽之后,双亲和师长探究和怀疑的目光扫来,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们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为了圆上旧的谎,嘴里撒出新的谎,刚刚说出来就发现自己的前后矛盾,鞋子里仿佛长出了一千根针刺着脚底板。

 

卓治的训练向来是育青主力当中最早结束的,而穆司阳的练习计划现在已经分在了早午晚时段单独进行,下午来球场只是监督其他队员训练而已。在他结束了和严智明的谈话,预备先回教室自习时,卓治准确地截住了他。“司阳。”

 

“?”穆司阳用询问的目光回看。

 

“你接下来有事吗?”

 

“没有。什么事?”

 

卓治凑得更近了一些,他摊开手掌,露出捏在掌心的小串钥匙,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借了室内球场的钥匙,我们去打球吧。”

 

来了。

 

从昨天下午借字典之后稍微放松一点的神经又紧绷起来,穆司阳知道卓治会在这个时候邀约的目的是什么。不需看,不需问,想要确认他手臂的伤情,直接打一场球是最简单的方法。他不能拒绝,因为拒绝就相当于承认。

 

穆司阳垂下目光,避开卓治的视线,他将长椅上的球拍包拎起背在肩上。“走吧。”他说。

 

这不是第一次他用网球来证明自己的健康,隐藏自己的伤情。开学与卓治对练时,练习赛与徐子平对战时,以及校内排位赛对上严智明时,尽管手肘麻木刺痛,他还是能够打出可以称之为艺术的回击。卓治的疑虑一次次地被这些完美的回球击碎,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换个角度看,这种应对方式实质上短视又愚蠢。他的手伤不会因为卓治的相信而痊愈,星耀战的艰难也不会因为卓治的相信而减轻,他甚至忘了去警告乔晨对发现伤情的前因后果保密。但这个时候的穆司阳确确实实就是这么想的。他要打出让卓治惊艳叹服的网球,化解掉对方所有的焦虑不安。

 

他计划得很好,但他忘了,卓治从来就不是他身怀隐患时仍能轻易击败的人。

 

在卓治发出第一个球的时候,穆司阳就意识到,他现在所面对的,可能是他十八年来对战过的最强者之一。高一时曾经惊鸿一现,之后就渺无踪迹的精妙球技再次在场上展现。在穆司阳心中,卓治像个魔法师,他的眼睛有魔法,手指有魔法,话语有魔法,在球场上握住球拍时,就像举起了命定的魔杖。旋转、速度、落点都精准无比的击球不仅封死了穆司阳放短球和零式的可能,并且将回球的球路限制在屈指可数的几种当中。猝不及防的穆司阳左支右绌,为了应接“飞燕还巢”打出了一个挑高机会球,随即被卓治回以利落的扣杀。

 

这本来应该是一场让双方都心满意足的精彩比赛,如果穆司阳的手完好无损的话。

 

第二个球,穆司阳使出了他的绝技之一,绝对领域。同样是利用球的旋转控制回球走向,看上去就像每一个球都是对着他的球拍打过去一样。卓治没能在一开始就化解掉穆司阳的攻势,但他仍然能够做到调整球的落点,不让球进入穆司阳反手削球的舒适区中。不过数个来回,穆司阳就感觉到手肘微痛,他心念一散,控球出现了细微偏差,但就是这微乎其微的破绽也被卓治立刻捕捉,天才少年退回后场,一个“熊咆龙吟”直接打破“绝对领域”的吸引,穆司阳见状赶回后场时已经错过了最佳击球时机,回球不过网。

 

只不过打了两个球,左手手臂就像大强度训练了数十分钟一样开始麻木和颤抖。这不仅是因为卓治击球质量远超穆司阳平素用于练习的发球机或者墙面,也是因为对手是卓治给穆司阳造成的精神压力不同寻常。但也只是两个球而已。穆司阳走到后场,重新摆出接球姿势。他还可以继续,他不会就此放弃。他想寻求的,他想达成的,他想守护的,他必要竭尽全力。

 

他想要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取得荣耀,他想要达成育青网球队所有队员的梦想,和大家一起捧起冠军的奖杯,他想要卓治如他们初见时那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被责任压迫,不被情感束缚,哪怕这种束缚来自于对方对自己心甘情愿的真心付出。

 

第三个球,卓治赢得更加轻易。在看穿了穆司阳的破绽之后,天才少年甚至无需使出绝技,只要调整回球方向影响到对手的接球姿势,就能让穆司阳的回球只能无力地击中护网。所有的伪饰都已经被剥下,但穆司阳还是不想放弃,他像在臣民前赤裸游行的皇帝,即便心知肚明自己一丝不挂,但只要没有人说出真相,他还是能守好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他俯身捡球,在站起的同时,卓治握住了他的左手臂。

 

孩童说出了真相。

 

卓治几近恳求地劝说他考虑伤情,考虑比赛,考虑未来,而穆司阳除了一句苍白的“速战速决”以外,什么承诺都无法给出。他一直都是最了解卓治的人,他知道对方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能够为卓治遮风挡雨的坚固形象全然碎裂,保护与被保护的地位此刻彻底颠倒。他知道之后的星耀战上卓治必然会全力争胜,不留余地,只为了降低一点他上场的可能。

 

“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拼吧。”

 

卓治强忍泪水说出的话,也是穆司阳想对对方说的。他希望,就算是为了自己,卓治也不要这么拼。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因为其实他们是一样的人,都会为了重要的人,奋不顾身。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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